人流少了，包裹多了，這里做生意方式變了。

“雙11期間，包裹量比平時多了20%-30%。”

春雷，杭州四季青老市場中通網點老板，比起前幾年面對天貓雙11快遞爆發(fā)時的手足無措，他已經變得越來越有條不紊。

春雷的心里有一張嚴格的時間表。11月11日這天，他和同事們比往常更早出門。凌晨5點，夜幕還未散去，他們就從公司分揀中心拉回了第一批抵達的天貓雙11包裹。

這些包裹在下午之前，全部被派送到檔口店主、“小妹”們的手中。在四季青，派件只是快遞壓力的一部分，更多包裹在等待著被發(fā)往全國各地，而下午就是收件的高峰時期。

曾經有個說法，中國13億人口中，人均有一件衣服來自于四季青。

以往，檔口之間不寬的走道里，人被擠成固態(tài)，幾乎難以走動；現在，電商改變了檔口老板們的經營方式，物流快遞加快了城際間遠距離的流通方式。市場里的走道變得暢通起來，市場外各家快遞公司的快遞車蓄勢待發(fā)。

時針劃向7點半，夜幕再次降臨，最后一輛被裝得滿滿當當的中通快遞車出發(fā)了。對春雷而言，忙碌才剛剛開始。

“我在這里靠刷臉” 

春雷在四季青老市場這一帶，算得上小有名氣，走過每一個檔口，都能聊上兩句。

“大哥，我這有幾個件，寄到新疆，給個友情價。”

“昨天寄出去的件，走到哪里啦？”

“春雷，等下中午一起吃飯不？”

這份與檔口老板們之間老朋友般的熟稔，是春雷的“金飯碗”。現在四季青老市場里，有60-70%的快遞份額，都緊緊地握在他的手上。不用穿上工作服，市場里的老板也都認識春雷，他的臉就是最好的通行證。

春雷有一個姐姐，早些年就在杭州四季青開檔口。2012年，退伍在家的他，便跟著姐姐來到了四季青。不過，人高馬大的他不是一塊做銷售的材料，他覺得自己有一身的力氣，不如去送送快遞。

四季青作為中國服裝界的地標，擁有26個服裝專業(yè)市場、2.5萬家檔口。貨來貨往的四季青也是快遞網點最密集的地方之一，每個專業(yè)市場門口，幾乎都集齊了“四通一達”。

春雷所在的老市場門口，不算寬敞的空地上，快遞網點露天而設、涇渭分明。各個快遞公司在自己的地盤立上一個易拉寶，就成為了一個長期的收貨點。

激烈的競爭之下，快遞除了比速度、比價格，還要拼關系。那時候，四季青老市場整個中通網點一天的收派件量也不過五六百件，四五個快遞員一分，到手寥寥無幾。

與其坐以待斃，春雷選擇主動出擊。他天天6點上班，12點才下班，除了收送件，他還有件更重要的事情，去老板們店里刷臉，挖掘新客戶。

每次送完一個件，春雷都不急著走，而是留在檔口幫老板打打下手。趁老板做生意的間隙，趕忙著推銷自己幾句。

當然，他也不廣撒網，一般在每一層選擇幾個店鋪，反復攻克?！袄习逡豢诨亟^了，我就不堅持，有些老板態(tài)度模棱兩可，就需要厚著臉皮去磨了?！贝豪谆貞洠羁毂凰澳ァ眮淼目蛻?，也是在連續(xù)拜訪了10天之后。

就這樣，客戶介紹客戶，輻射面越來越大，春雷手上的訂單量也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多?！白隹爝f就是做口碑，服務就一定要到位?！辈还苣募业囊粋€電話，春雷可以做到全天候的有叫必應。

在四季青這么多年，春雷感受擁抱著變化。

以前送的包裹，基本都是工廠發(fā)過來的訂單或者客戶的退換單，一般大且沉。如今，包裹正在往小件轉變。

“2016年之后，感覺快遞量增長非?？?，尤其小件包裹漲得最兇，很多老板做電商，還有些做直播。”春雷明顯感受到了四季青正在轉型，這里人流越來越少，包裹卻越來越多。

因此，天貓雙11狂歡節(jié)，也在這個以線下批發(fā)起家的市場里，逐步扮演起了重要的角色。

遲到的轉型 

小飛就是春雷口中靠電商直播賣貨的檔口老板。

早在2004年，19歲的小飛懷揣著出門闖出一番天地的抱負，只身來到四季青。在做了兩年的檔口小妹后，積累了一些原始資金的她，租了個店鋪單干。

也是正趕上了好時候，彼時的四季青，哪怕在同市場的檔口撥個貨，加價銷售，都會被前來批貨的客戶搶購一空。

生意最好的時候，小飛那只有7平方的檔口，一天可以創(chuàng)造50萬元的營業(yè)額。

一路高歌之下，小飛說自己像在被隔絕的空間里，只知道埋頭苦干，一抬頭，才發(fā)現同行早就跑遠了。這幾年，市場的人流量顯著減少，小飛的營業(yè)額只剩原來的十分之一。

問題出在哪里？小飛百思不得其解。直到2016年，第二個孩子的出生，幫她打開了網購的大門：“那時候出不去，就嘗試網購，然后一發(fā)不可收拾，發(fā)現網上原來可以買到全世界?！?/p>

不過，對很多四季青人來說，走到線上意味著價格更透明，線下老客的流失，要邁出這一步，需要很大的決心。猶豫了一段時間，直到今年小飛的淘寶店終于開張，店長夢夢也因此擁有了一重新身份。

“寶寶們好，我是四季青老板娘們夢夢。”9月20日，第一次上播的夢夢顯得有些青澀。原來在顧客面前能說會道的她，面對鏡頭，一時間語塞了。“那就像一場獨角戲，看得人少，沒人互動，只能靠自己說個不停把所有時間撐下來?！?/p>

在做主播之前，夢夢是小飛店里的店長，也是店里負責展示服裝的穿版模特。按照常規(guī)的節(jié)奏，她每天4點起床，4點50分趕到檔口，5點正式迎客，一天穿脫不下200套衣服，工作時長基本都在12個小時左右。而在成為主播之后，夢夢卻依舊“差點放棄了”。

開播的前一周，夢夢通過直播間賣出的衣服都不到10件，每天長達6-8個小時的直播，觀看量也只能過千，付出和投入不成正比，讓她感到沮喪。作為電商轉型的“遲到生”，夢夢在說起隔壁檔口的朋友時，語氣里滿是羨慕，因為比自己早起步一年，朋友直播間粉絲已經14萬了。

那段時間，夢夢焦慮地夜不成寐，每當覺得熬不下去的時候，她就翻一翻別的檔口主播們的直播回放：“我甚至翻到一年前，看她們那時候觀看也就幾百一千的，心才慢慢穩(wěn)下來?！?/p>

暴增的快遞 

小飛和夢夢的轉折，發(fā)生在她們堅持了半個月后。

這一天，一小波流量涌進了直播間，平時小幾千的觀看量，一下子沖了上來。

“破萬了！”下播之后，小飛和夢夢都激動地抱在一起。線上的銷售額也一路上升，原來一天幾個訂單，變成了一兩百單。

至于線下的老客，小飛也暫時找到了一個平衡點，關鍵在于價格和款式。夢夢在直播間的報價會稍高于批發(fā)價，讓線下進貨的客戶有利潤可賺，款式也會根據線上消費者的喜好有所不同，形成互補。

凌晨五六點的淘寶直播，有了越來越多像夢夢這樣的檔口主播加入，這股力量也在市場里吹出一股新風向。最高峰時，四季青檔口主播的一場直播，銷售額達到130萬。

四季青的巔峰時期，大部分的小批發(fā)商來進貨基本得靠搶，尤其一些爆款，稍晚一步，就全部沒貨，再次上架也得等3-5天后。因此，在檔口老板上完貨后，每天早晨的5-8點，是前來四季青批貨的零散批發(fā)商們的黃金搶貨期，也是市場里人流量最大的時候。

現在，物流快遞加快了城際間遠距離的流通方式，電商改變著越來越多像小飛一樣的檔口老板的經營方式，一些零散的批發(fā)商也選擇在線上直接下單，避免了來回的奔波。

市場的人流量少了，春雷的生意卻越做越旺了。據他透露自己所在的中通網點，每年都保持著15%以上的增速，每天的收派件量逼近3000件。

來四季青拿貨的有不少是淘寶店主，從11月8日開始，春雷就覺得包裹量明顯增加。他估算了下，天貓雙11當天，網點的工作量大約要增加30%。為了應對這一天的到來，早在一個多月前，他就已經在籌劃增加人手、車輛的事情。

春雷定下了今年的軍令狀：“不管到的件還是發(fā)出去的件，力保每天倉庫全空，不留一個件?！?/p>

11月11日這一天，春雷和同事們比往常提早了兩個小時出門。在老市場每層增加了一倍人手的情況下，抵達的快件在計劃時間內全部送到了檔口小妹們的手中；晚上7點半，最后一班加班車的發(fā)出，今天老市場發(fā)出的所有包裹都奔往全國各地。

凌晨4點50分，夢夢跟往常一樣來到店里，備好貨品、調試直播設備，凌晨6點半，準時與粉絲見面。在短短的一個多月里，她也有了一批每天固定來看直播的老粉絲。

看起來一切都沒有改變。

小飛和夢夢依舊守著小小的檔口，只不過小飛變成了別人口中的飛姐，夢夢從穿版模特在向專業(yè)主播努力，兩個人在互聯(lián)網上看到了新的方向；春雷還守在快遞第一線，而身后多了一幫死心塌地跟著他干的快遞員兄弟。